说一说,这个故事的前奏吧。
易家兄妹在蛮荒之地生活了十年,这十年间他常常听到他人的窃窃私语,易家当年是如何的惨烈,易家遗孤是多么的可怜。
易家的小公子曾在灭门之后失踪了一段时间,在易家清理出来的尸体没有看到他,一阵大火烧光了易家一切的财富和故事,人们都以为他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,化为灰烬,或是变为某一具被烧焦的无名尸体。
但是,小女孩却坚信着,他的哥哥还活着。
世人只觉得这是件十分令人忧伤的事情,以为只是个失去所有亲人的残废小姑娘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而小女孩却总是抹干眼泪,反驳那些人:“他会回来的,一定会。”
终于有一天,这句话成真了。
小公子昏迷在新家的门口,衣衫褴褛。
他的眼里没有了童年的光芒,但他总算是回到了家人的身边。
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,他也从未开口提起。人们只当他的归来是一个奇迹。
后来的日子,两个孩子过的相当的艰苦。但也许是继承父亲潇洒的容貌气度,或许是童年的积淀,他们没有染上蛮荒粗俗的气质。
好吧,也许染上了一点点儿。
至今,人们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样在那场惨案中幸存下来的,这或许会是个永远的秘密。
然而,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却又被打断。
从洛阳赶来的使者拦住了在集市上帮人修琴抄信的易绍。
“平日里,你们就靠这个为生啊!”
“否则呢?国师大人来养我们吗?”
使者一时语塞,易家被灭门后,明家是第一个跟易家人撇开关系的。深怕被加害之人牵连,这一点易华实实在在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易绍。
易绍正坐在使者对面,兀自喝了口茶,完全不管对面的人。
使者只觉得尴尬,岔开话题:“易小公子再考虑一下吧!国师大人说了,易小姐和我家公子,少时的确是有婚约的。大人说了,无论如何,都要带你们兄妹二人返回洛都的。”
易绍看着使者,嘴角上扬,冷冷笑道:
“先父曾对我说过,阴阳家隐藏于黑暗之处,不为世人所知。明家已与皇室勾连,家主成为国师,天墟大选竞争在即,明家已有这么有利的筹码,还需要我们做甚?”
“公子,阴阳家在先秦之前本身便是辅佐于王室,只因始皇帝之时,始皇轻信假方士,为天下阴阳之家惹来祸患,用尽手段大肆屠戮,剩下的阴阳家在这时才成立天墟,明大人此举,正是帮助阴阳家重归大正之堂。难道公子不想辅佐国师,重振易家。”
“抱歉,先父守旧,我亦然。易家向来独善其身,我不想为家人再添杀身之祸。”
“公子……”
“我兄妹二人虽然势单力薄,但强龙不压地头蛇,在这芒荒之地我也未必不是你的对手。”易绍站起身来:“况且,明家也不想担起欺负弱小的罪责吧!”
他举起手来,以示送客。
使者看着易绍对他保有的最后一丝微笑,手心有些发凉。虽说上头交代过,易绍不过是个普通人,易华虽说继承了易家的血统,但不过是个残废,这兄妹二人无需担心,手到擒来。
但是,这年少的易小公子,言谈之间却让他有些发怵。
使者不受控制的将脚步向外移出。
“阁下留步!”
就在这时,那个名叫易华的女子却是在关键时刻叫住了他。
她看了看哥哥,和煦的笑容安抚了他。
“哥哥,我们该到回家的时候了吧!”
“小华?!”
她笑着,神情却是不可质疑。
“你还记得,我们的家在哪儿吗?”
这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穿了少年的心。
少年依稀记得,好多年前孩童们总是听到一首不成调调的童谣,“吾心悠悠随归燕,送我至天涯。”
年岁逝去,这首歌的调子越来越平淡,直至完全成为一首未成调的诗语。
可就连这诗语,也是残缺的。
“如今我剩下的只是那首歌了。可我在这儿,却是怎么也拿不回来的。”女孩用着近似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,就仿佛拒绝了,就会遁入黑暗中一样。
易绍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同意的了,只是那首歌仿若慢慢的恢复了色彩,却依然想不起完整的曲调。即便是反反复复的弹奏,依然是断了章的乐谱。
易绍的心里空落落的。
两个孩子依旧没有回到自己的家。
那里早就已经不在了。
明家送给了易家一个安居之地,但确实的,这宅子时时刻刻处在明家的监视之下。
“真是的,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呢!”易绍对着易华抱怨。
妹妹却是笑而不语,一面拨弄着棠梨树的枝条。
她的笑中有着意味深长的愁婉,他看向易绍,终是把目光移开,移动着轮椅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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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时候,已然入了春,洛阳的春依旧寒冷,好似严冬还未化开,朝气迟迟不肯到来。
“你失踪的那段时日,发生了什么?”
那个将身影隐藏在帷幕之后的人,用近似神灵一般的声音问道。
易绍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,没有回答。
“不想说便罢了,老夫不会强求你的。”
“……是,多谢大人体谅。”
与明家家主的第一次会晤一直都处在一片尴尬的氛围里。
易绍全程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字,他本就不是个多话之人,遇到不慎喜欢的更是不会多说半个字。以至于对待老头子的长篇大论完全走了神。
但小宁桑不知道的是,在她从帷幕中走出的那一瞬间,少年的眼里有了一闪而过的光华。
不过,这都是后话了。
打发了新来的小女仆和麻烦的妹妹,易绍瘫坐在床榻之上,就连看书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在这个充满着结界的宅邸,晚上总会有着诡异的光芒和声响,阴阳师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,好似这些离奇的光景天生就铭刻在他们的生命里。
但是易绍却与他们不同,归根结底他是个生在异世界的普通人,对待这些总是莫名的烦躁和不适。
即便是累倒在榻上,也睡不踏实。
好像是自童年以来,他便排斥着这一切。非常理中的常理,就如同常理中的非常理一般奇怪。
就在他辗转不眠时,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疲倦。
声音是从东苑,不,西苑传来的。
华儿!
少年用了生平最大的速度,冲了出去,破开了妹妹的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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